
为什么使用咖啡滤纸 绘画有声|张萌:为什么纸本?
张萌/文
( 一)
我喜欢纸。喜欢各种纸。喜欢在各种纸上画画。我喜欢柔软而易碎的纸张,或者锋利而坚硬的纸张。我喜欢纸张的透明度和延展性。我喜欢纸的安静。我喜欢纸张的平整度、纸张的皱纹、纸张的碎屑。我倾向于认为纸是一个有个性的人,但我发现与纸交流比与人交流更容易。
毕竟纸是一种植物纤维,经过加工和化学变化,变成了扁平纤维,所以我总觉得它的存在类似于皮肤,可以呼吸,可以与人、外界交流。它是有知觉的,不是死的。
一张纸从制作到使用,就已经有自己的历史。所以每次我选择一张纸时,纸上的时间感和纸上的痕迹对我来说都是有意义的。我会因为一张纸的痕迹而选择或放弃它。
这是我的雕塑《风雁》的一部分,它是用宣纸制成的,模仿德国的风雁。
有时,我认为纸是现成的,但它的形状、性质和功能却更加隐藏。当你选择一张纸的时候,其实和选择一张现成的纸没有什么区别。刹那间,你介入了一个物体的时间顺序,将它悬浮,改造它,成为另一种存在。因此,在我后来的作品中,我不希望纸只是一个载体或一个物体。我希望它能成为我作品的一部分,并对我和观众产生影响。
( 二)
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,我和奶奶住在一起。日本纸的记忆总是与她联系在一起。我记得有一本折纸书。它又小又厚,字体也很小,看起来就像一本字典。好像是从奶奶家带回来的。我很好奇,尤其是那些工艺复杂的折纸形状。对于当时的我来说,阅读复杂的折纸说明书需要很大的耐心和逻辑思维,所以我经常半途而废。但奶奶却常常给我带来惊喜。我经常突然发现桌子上她精心制作的作品充满魔力。
我记得她举着放大镜思考的样子。有一个盒子,里面曾经装满了各种折纸和剪纸。我想我和奶奶当时分享了童年最大的快乐,这种快乐就是关于纸和创作的。
我不知道她经常用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,但我记得总是有日常生活中收集的各种纸张:糖纸、牛皮纸、蜡纸……我还记得笔记本上的中药味。当我打开笔记本时,牛皮纸。 、茶纸的香气……这些细节让我仍然对纸充满幻想。
这是我2013年做的一件作品,用白色的硫酸纸折成一只德国乌鸦,上面用红线绣了一首诗。
这是在路边发现的一个长满蠕虫的咖啡过滤器。虫子已经走了,留下了茧。茧是一个临时的家。
( 三)
我认为人是依靠记忆来生存的,因为这是逆着时间的流动而存在的唯一方式。所以我希望纸张的介入能够给作品带来一种自然的力量,作用于记忆和时间。
我在硫酸纸上画我的一些作品,因为它是半透明的,木炭和颜色在上面看起来被冲掉了。这增加了观看者的观看时间和识别难度。我希望作品中存在着遮挡和穿透的力量。
由于纸张的透明性,作品的呈现会凸显光的作用。这也是我对时间和记忆的理解。在一些作品中我添加了塑料糖果包装纸。它会反射光线,让作品的某处突然“变亮”。颜色的深浅也会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变化,就像一扇可以触及记忆的窗户,忽明忽暗。
另外,在一些作品中,纸张的叠加增加了视觉层次,就像人的记忆一样,也有很多层次。不同的层相互干扰,有时重叠,有时错位,有时投影。人的记忆总是不完整的,总是有选择的。人们总是迷失在记忆与现实之间。
油纸上的单色印刷《神圣的早餐》
窗户上贴着透明的糖皮,一场光与糖皮的游戏。
纸是敏感的,和身体一样,对很多条件都会有微妙的反应,比如光、热、气味、药物、压力等。我有时用复写纸画画,因为复写纸的痕迹不是完全可控的,有时很清晰有时模糊。在不断复制的过程中,随着记忆的不断浮现,痕迹不断淡化,直至生命原本的意义被彻底消除。
同时,我喜欢木炭。木炭本质上是灰尘。我喜欢灰尘。用木炭画画,既有清洁的感觉,又有变脏的感觉。纸具有良好的吸附性能,很容易留下痕迹,因此木炭和纸有共生关系。
张萌,突然看到了我的过去,木炭、蜡、纸,120×90厘米,2019
对我来说,绘画的乐趣很大程度上来自于痕迹、增减、涂抹、遮挡、摩擦等。画面上有人类的痕迹、自然的痕迹、机械的痕迹,还有其他物体的干扰。就像一个人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就无法永远生存一样,这些干扰就形成了有意无意的冲突和纠葛。这些干扰也可以被视为“他者”的存在,形成对自我的参照。
在绘画过程中,我经常会记录橡皮擦屑的位置。我认为这也是一个有趣的游戏。这不仅是偶然痕迹的记录,更是纸与人关系的记录。
对我来说,色彩的乐趣更多在于适度。单色或黑白更贴近人们的内心和记忆。我希望这能让色彩的精神更多地显现出来,并与纸张和木炭的白色空间建立一种纯粹的关系。硫酸纸吸水性不好,所以我用了水彩笔。正是因为吸水性差,颜色才不会被吸收到纸里,而且清澈透明,仿佛经过了时间的冲洗。所以纸有魅力。
用彩色墨水写在多层硫酸纸上的诗歌。重叠并放置在灯光下。
(四)
无论纸上作品有多大,它总是有局限性的。我画了长卷轴。长卷的有趣之处在于,它们无法悔改。过去的就是过去的了,无论好坏,都是有连续性的,有时间感。但日复一日,总有一个限度。结束的感觉对于一个人来说非常重要。这常常让我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局限性。所以纸张总是与限制和尺度感相关。在一张纸上,人们对无限的表达总是充满错误和混乱,只能表达有限的秩序和无限。
如果上面提到的论文是二维的呈现,那么我常常会想,这种低维的呈现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。后来我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物理说法,说低层空间的形式是高层空间的形式到低层空间的投影。这种科学的想法如果放到二维的纸质作品中也会很有趣。如果一条线不是一条线,而是一个高维空间的投影,那么一个点就可能成为一个穿越时空的点。
张萌,《动物一年级》,木炭、粉彩、纸,70 × 50 厘米,2018
“安全”,桑宣纸印刷品。 Cargo Bar 展览现场,巴塞尔。
( 五)
我对世界的理解倾向于空性。奶奶去世后,盒子不见了,书也不见了。我常常想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。梦泡亦未知。
我总想在旧书摊上找到和那本一样的书为什么使用咖啡滤纸 绘画有声|张萌:为什么纸本?,一张一张地重新折纸。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。但我从未找到完全相同的书。
在我看来,纸具有虚空的属性,纸上呈现的“画”就是我试图在虚空中寻找的现实,以及现实背后的不可知。这种存在与非存在的对话,也是个体生命不断丧失和展开的过程。通过在纸上记录,这个过程在作品中营造出微妙而持久的时间感。
我认为绘画对我帮助很大。好的作品有诗意的部分,有精神的部分,能让人及时停下来安静下来,倾听它,与之交流。我不知道我的工作是否可以这样,我的尝试才刚刚开始。
( 六)
我曾经养过一只猫,名叫奥托。他是伴随着笔、墨、纸、砚长大的。他一直很喜欢纸。每当家里有一堆宣纸,他就会跳进去打滚,好像闻到了猫薄荷的味道。我总想知道宣纸里是否有某种植物让人兴奋。而且每当睡觉的时候,他总是喜欢睡在纸上,睡在纸箱里,或者睡在一堆纸上。每次我看着地上的画,我就知道如何绕过它们而不踩到它们。我好像知道木炭很脏,颜色有毒,但纸就可以了。奥托气质温和,目光柔和,我总觉得这就是论文的结果。